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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星期天。林紫烟早早地起床,与何心雨结伴去打工了。 今天,是林紫烟去何心雨工作的餐馆上班的第一天,这也是林紫烟在美国的第一次打工。 知味馆,是一间中等门面的中餐馆,位于唐人街的中段,由于唐人街客量很大,到了中午时分和晚餐时分,每间餐馆都顾客盈门。所以,专营江浙口味的知味馆,生意也特好,尤其是周六和周日,店堂里更是高朋满座。生意好,事情就多,因此,老板特别喜欢请周末工,就算不固定,也没有关系,只要来人能干,勤快就可以。今天,厨房里缺了洗菜、切菜的小工,于是,林紫烟被派到厨房去了。 何心雨在这家店里,做周末工已经有一年多了,开始时,也是什么都干,切菜,洗碗,扫地,拖地,哪里缺人,就顶哪个位置,好在她聪明,学得快,人缘又好,老板挺喜欢她,她不辞工,老板也就这么个每个星期周日一天让她干着。何心雨也是受尽了辛苦和委屈之后,才到店堂里端盘子的。端盘子、收桌子也很累,但比厨房的活要省力多了。现在,何心雨眼见林紫烟将要重蹈自己的覆辙,不免有些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哪个留学生不是这样过来的?看着林紫烟怯怯的目光,何心雨低声地说:“没事,你一定能干好的,忍着点,习惯了,就好了。” 见过老板和其他员工,林紫烟随何心雨来到厨房,在一个大箩筐前站定。紫烟聪敏,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叫她切的菜。 林紫烟发愁地望着那箩筐里的一大堆的白菜,卷心菜,胡萝卜,白萝卜,黄瓜,便悄悄地问心雨道: “这些菜,要让我在一天之内切完吗?我长这么大,切的菜,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呀,我哪干得了啊?” 何心雨笑着安慰她:“哎,天底下,有何事难得倒我们的林紫烟?” 紫烟低声地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何心雨就认真地说:“可是,紫烟,你没有退路了呀,除非你不做这份工。好好地干吧,你一定行的。”何心雨说完,拖着一箩筐的豆苗出去了。 林紫烟望着那一大堆的蔬菜,咬了咬嘴唇,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拧起袖子,开始干起了她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 林紫烟把所有的蔬菜都仔细的洗了一遍,又想洗第二遍时,大师傅在一边说话了:“丫头,你这样洗,我们这些烧菜的人,什么时候开工啊?快点,洗一遍就足够了,其实,用水大体冲一下就可以了,你快开始切菜吧。” 林紫烟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听了大师傅的话,关了水龙头,开始切黄瓜,正当她切的起劲的时候,忽然,边上有个男人惊叫起来:“小姐,谁叫你把黄瓜切片的?”林紫烟吓的一哆嗦,手里的刀差点切到了左手的手指,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叫张继俊的厨师,她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啊?我家的黄瓜都是切成片的啊。” 张继俊很不友好地说:“你家,这里是你家吗?这里是餐馆,餐馆里端出来的黄瓜都是条状的,你不知道吗?你没上过餐馆吗?” 林紫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老板进来,问清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看黄瓜片,并不太多,就打圆场说:“算了,算了,林小姐第一天上班,有很多事不清楚,但是,不懂要问,你重新切吧,切成条状,至于那些黄瓜片嘛,黄师傅,你就再打几个鸡蛋,黄瓜炒鸡蛋,我们大家中午就吃这个菜吧”。 林紫烟感激的看了老板一眼,起身又低下头,切起黄瓜来,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菜是切的差不多了,可手也已经累的抬不起来了。 何心雨轮到吃饭的时候,也叫上林紫烟一起吃饭,何心雨悄悄的问紫烟:“ 吃的消吗?” 林紫烟咬了咬牙说:“还行。 何心雨说:“好样的。” 林紫烟担心的说:“还有大半天呢,我不知道能不能挺下来。“ 何心雨在紫烟的腰里掐了一下:“腰酸了吧?腿也酸了吧?我刚刚开始,也是这样,别担心,坚持一下就好了,决不能半途而废哪,听见没有?” 林紫烟无奈地点了点头。
当那个箩筐里的菜,已经快要被林紫烟消灭光的时候,她的手臂已经酸得真的抬不起来了,腰比中午的时候更酸了,两条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脸的汗,也来不及擦一下,手里的刀感觉不是一般的刀,好像拿着一个千斤顶,提都提不起来,终于,她招架不住,一屁股坐在边上的一个酱油桶上,还没有坐到两分钟,张继俊又在那边大喊:“喂,你怎么坐下来啦?我要的胡萝卜,你切好了没有?” 林紫烟虚弱的说:“你别喊,你就让我坐一会儿,等一下就切给你。” 张继俊阴阳怪气地说:“你让我等?我可以等,可是,顾客是不肯等的,老板要是说我炒菜的速度慢,炒了我的鱿鱼,你养我吗?” 林紫烟生气地说:“凭什么我养你?莫名其妙。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老盯着我,跟我过不去?再说我中午不是已经切了很多胡萝卜了吗?” 张继俊说:“呵,小丫头,嘴还蛮硬的,你中午切的是滚刀块,我现在要的是胡萝卜丁,快切。” 林紫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要多少?” 张继俊不怀好意地瞄着她说:“两条胡萝卜丁,快一点。” 林紫烟匆忙切好了胡萝卜丁,交给张继俊,可是,他不要了,他要炒的那盘菜早就炒好了,原来,胡罗卜丁是有买来就现成切好的。 林紫烟知道后,瞪着张继俊说:“你耍我?” 张继俊嬉皮笑脸地说:“我耍你又怎么样?我喜欢呢。” 林紫烟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拿起一根胡萝卜,扔过去,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终于忍到了下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三十分了。 林紫烟和何心雨一起走出了餐馆的大门,迎着扑面而来的凛冽的寒风,林紫烟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何心雨看见了,心疼地握紫烟的手说:“对不起,紫烟,也许,我不该给你介绍这份工作,让你受苦了。” 林紫烟擦干眼泪,说:“这怎么能怪你呢?腰酸背痛也没什么,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可是,那个张继俊,为什么老欺负我?” 何心雨说:“谁让你长得漂亮呢?这不是明摆着找你的茬,吃你的豆腐,别理他就是了”。 林紫烟恨恨地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对我这样,我也不是要每个人都对我好,但是,我也决不允许张继俊这么欺侮我”。 “你想开点吧,餐馆的厨房,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张继俊以后再欺侮你,你不要忍气吞声,太软弱了,你拿出点颜色给他看看,不要让他的阴谋得逞就是了。” 林紫烟仰起头,对着漆黑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的,心雨姐,我听你的,他要再敢欺负我,我就对他不客气,谁怕谁呀?” 何心雨称赞道:“对了,这才是林紫烟的英雄本色呢。” 俩人相互看着,忽然大笑起来,这笑声,疯狂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和苦涩,随着深夜的寒风飘的很远,很远。圆圆的月亮,纯净而又透明,静静地挂在天边,默默地俯视着这座不算太古老的城市。路边的行人稀少,冬天了,风起时,寒意阵阵,何心雨和林紫烟手挽着手,疾步往地铁站的入口处走去 ……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 何心雨和林紫烟在知味馆各自为阵地忙碌着,今天是紫烟在这里工作了第五个星期天了,对于餐馆的工作也不那么生疏了,她今天的工作,仍然是在厨房切菜,手脚比以前快多了。她正在切大白菜的时候,张继俊在她的身后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又嬉皮笑脸地和紫烟说话,紫烟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切菜,张继忽然在林紫烟的腰上捏了一把,说:“哎,这么细的腰,别累断了。”林紫烟怒目圆睁问:“你干什么?别这么下流,快走开!”张继俊却仍然嬉皮笑脸地说:“叫我走开?我偏不走,什么时候,我请你看电影?”他上前去搂住林紫烟的肩膀,林紫烟用胳膊肘狠狠地往他的肋骨上戳去,张继俊“哎哟”一声,捂着胸口,人没站稳,差点跌了一跟头,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又想上前去拉扯林紫烟,刚走进厨房的何心雨一看情形不对,一下子站在他们俩人中间,她笑嘻嘻的说:“张继俊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我妹妹吧。” 林紫烟怒目圆睁,拉开何心雨,恨恨地对张继俊说:“你想欺负我吗? 我不怕, 你使招就是, 本小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小心点。想打架吗?你约个时间地点啊,我奉陪。” 何心雨吃惊地看着林紫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张继俊其实是看着紫烟漂亮,又看她外表嬴弱,想吃吃她的豆腐而已,一看被逼急了的林紫烟,变得强硬起来,知道自己并占不到多少便宜,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于是,他知趣地走开了。
夜深了,餐馆打烊了,何心雨林紫烟出了餐馆的门,紫烟虽然赢了张继俊一个回合,却高兴不起来,何心雨看着她那沮丧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牵起她的手,两人朝地铁站走去。 地铁到了她们家附近的那一站,俩人下车,走出了地铁站,走三五分钟大路后,她们便拐上了通往他们家的那条小道。这是一条非常美丽的小道,路边, 独立的殖民式房屋, 整齐的,静默的竖立在那里, 这条路白天非常幽静,晚上更是行人稀少,何心雨拉紧紫烟的手,加快了脚步,就在走到离她们家还有三个路口的时候,忽然,从旁边一栋房子的过道上,窜出四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下子围住了心雨和紫烟,那四个人也不说什么,只说:“ MONEY , MONEY 。” 何心雨赶紧掏出钱包,递给其中的一个小伙子。紫烟已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一个小伙子从后面环住紫烟,并且两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大衣口袋, 幸好,紫烟有将零钱放在外套口袋里的习惯,那个人摸到钱,也就松开了她。 那个拿到何心雨钱包的小伙子,打开钱包,把里面的钱统统拿走,就把钱包仍在旁边大树的树墩边,然后一声口哨,四个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车,扬长而去。 何心雨以飞快的速度,拾起自己的钱包,拉起愣在原地的林紫烟,拔腿狂奔,奔到家门口,何心雨气喘吁吁,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找不到钥匙,只得按电铃,又叫邵民,一会儿,邵民下楼开了门,门刚开一条缝,林紫烟疯了一般的夺门而进,把站在那里的邵民撞得差点摔倒。 邵民莫名其妙地瞪着林紫烟的背影,说:“小丫头,你疯啦?干什么嘛?” 何心雨进门后又对邵民大叫:“快关门啦,快,快!” “喂,你们两个人今天受什么刺激了?神经兮兮的。”邵民一边关门,一边埋怨。 何心雨心有余悸说:“我们被抢了,就在前面三个街口,我们都吓坏了。” 邵民大吃一惊,急忙拉着何心雨问: “你有没有受伤啊?” 何心雨说:“他们还真的拿着刀哦, 吓死我了,好在,他们只是抢钱,抢了钱,就走了,没伤我们,哎,我的五十多元钱都被他们抢走了,好可惜啊,下个星期只能吃冻水饺了。” 邵民搂着何心雨,笑着说:“只要我心爱的太太没事,我不吃饭也行。” 何心雨依在邵民的怀里,渐渐地定下心来,心里的那份害怕也烟消云散。 邵民和何心雨回到楼上,听见林紫烟的房间里有乒乒乓乓的声响,好像还有哭声,何心雨走进紫烟的房间一看,紫烟正一边哭,一边整理着箱子,心雨问:“你要干什么?” 林紫烟哭着说:“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什么鬼地方,太可怕了,谁都可以欺负我,先是唐玮,后是那个流氓,现在是强盗,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何心雨上前去抱住紫烟说:“不要哭,紫烟,不要回家,这点事情,算什么呢?你的书读得好好的,为这些小事半途而废,太不值得了,今天以前的事情,你就当它是一种磨难,一切都会过去的, 就算是黑暗当头,你只要能战胜你自己的怯懦,你就会走出黑暗的。” 紫烟抽泣着,无力地说:“我已经没有力量去战胜黑暗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快虚脱了,唐玮的影子,折磨得我快要发疯了,现在又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快崩溃了,我不知道我的前途在哪里,这么苦为了什么,趁我还没有想死之前,让我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去,我想他们,我很想,很想,很想他们”。 何心雨也流下眼泪,她说:“傻瓜,谁不想爸爸妈妈,谁不想啊?我刚来的时候,也很辛苦,也无法忍受,也想回家,可我,毕竟没有回家,我熬过来了,不是吗? 我能的,你为什么不能?我相信你也一定能熬过去的,我从来就认为林紫烟是一个坚强的,不同寻常的女孩子,你不能让我失望啊。” 两人搂在一起,尽情地哭了起来。
林紫烟终于没有走,以她的个性,也不会就此轻易的打退堂鼓。 宣泄之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读书,打工,她主修妇产科,选修儿科,看很多的书,把自己弄得十分繁忙,她喜欢学校的生活,和老师、同学们在一起,她感觉十分快乐,轻松,友谊是一帖调剂心情的最好的药,渐渐地,她喜欢上了纽约,喜欢上了她现在的这种生活,虽然紧张、辛苦、劳累,有时候,还有些诚惶诚恐,但是却充满了刺激,挑战性极强,这样人生就显得有意义,有价值,一旦完成学业,一定会有美好的前途的。林紫烟一直有这样的自信,而这份自信,就是她目前渡过难关的支撑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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