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年4月9日，星期天。一清早我和瞿大刚在上海南站碰头同乘火车去杭州拜访刚离休不久的中国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协副主席肖峰教授。肖锋老师曾在 1981 年上海油画雕塑院招收的绘画训练班里做过我的班主任和素描教师。时隔近20年，今天有机会去杭州再次看望我的这位启蒙老师，我心中非常兴奋。上午 1 0 点就到了杭州，我们马不停蹄叫上出租车就去郊外的满觉陇。满觉陇是西湖南面的风景胜地，以产桂花而出名。我们沿满觉陇山道行驶，见山路两边植有成百上千株桂花树，头顶时儿会被绿叶所盖，感觉心旷神怡。据说满觉陇在明朝以前就盛产桂花，肖峰老师的家就坐落在这个西湖著名的赏桂旅游点。

找到肖老师所居住的大院后，门卫说肖先生上午有急事外出，在这里留了个条子请访客晚上再来找他。见时间还早，我们又从满觉陇回到市区，整个下午都坐在西湖边石船上喝茶聊天，看风景消磨时光。我对大刚说: "这不像是我过的日子，我的日子都是一分钟抵十分钟用，哪得这般悠闲"。

晚上我们又去了满觉陇，这次终于在一幢依山而立的别墅里见到了肖峰院长和宋韧教授。他们都是老革命，又是高知高官，但还是和以前那样热情。肖老师夫妇见到我时还认识，近二十年未见，居然连名字都能叫上来，这使我很为感动。进屋后，我们跟着肖老师去二楼小客厅谈叙，我把他的另一位学生，我的朋友李桦的信交给肖老师，他认真地读了起来，并不断问及李桦的近况。

坐定后，我向肖、宋两老师汇报了这二十来年来我个人的情况，并重点向他们介绍了我们在纽约主办的"中华艺术网"的经过和作为桥梁在海外宣扬中华文化的理想。两位老师非常坚定地表示: "你们做得对，中华艺术一定要在海外大力弘扬！我们支持你们这些有志气有理想的年青人干这番事业。" 我听后更增添了自己做好网站工作的信心。

我向肖老师、宋两老师提及80年代初在上海油画雕塑院绘画训练班里的一些使我记忆深刻的往事。记得在1981年早春我刚从东海舰队复员就参加了上海油画雕塑院绘画训练班在全市的公开招考，结果考上了。好象那届招了三个班，每班二十来学生。我分在一班，班主任就是肖峰老师，他亲自带我们素描课。当时肖老师是油雕院领导，平时工作和创作都非常忙，但每周三个晚上的素描课他却很认真地亲自授课，偶尔因工作实在不能到时，宋韧老师是一定会来代课的。肖老师上课非常认真，对学生态度亲切耐心。肖老师不但从口头上教导我们如何先理解对象的结构，然后进行艺术表现，他还经常地亲自动手修改我及其他同学们的写生，并让我们站在他旁边看。他边画边讲，目的是让我们对他所强调的理论和技法有更感性的理解。记得肖峰老师常带些他早年留学苏联列宾美术学院时所画的素描原作到课堂上，用图钉钉在对开大的画板上给我们看。作品有静物、人像和人体，基本上都是铅笔或碳笔写生。在国门尚未打开时的 1980年代初，艺术学习资源极其有限，除了一些较粗糙的印刷品外，很难看到好的作品，更何谈看原作习。肖峰老师五十年代在苏联的写生大概是我们这班学生所能看到的最权威的学院派原作了，这对我们这班同学的进步起到了显著的作用。肖峰老师对学生的负责态度深埋在我的心中，以至近二十年过去了还始终不忘。

我问肖峰老师和宋韧老师是否记得当时的那些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当然记得，肖老师还随便地叫出了班上几位同学的名字，这使我十分惊奇。肖老师说: "上海那么大一个城市在80年代初就这么几所学校有艺术系，根本适应不了城市发展的需要，所以我们油画雕塑院就开了夜校班为社会培养人材，也为学生高考作准备，随着形势的发展将来肯定会有更多的艺术院校报考机会。为此我们油雕院全体艺术家几个人负责一个班，一起来教，目的是为社会培养人材。肖峰老师说那时教师一门心思想教好学生，学生也一门心思要学好画，别的想得很少，至于经济等因素好象是微乎其微的。

肖峰老师对我们说: "人要有执着的精神，无论是当年战争时期还是在现在改革开放时期; 不管是搞艺术还是做学问都一样。我们不能浮躁或过份投机，要沉下心来研究，真正的好作品是需要时间来考验的。当年我与宋老师这辈人年青时画画是凭着一种对社会的责任心，凭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热情干事业。几十年过去了，尽管我们的生活中曾经历过无数风雨，这股热情从未消退。我们的作品中始终表现人类的正气，表达对生活的激情和热爱。"

我问肖老师如何看待现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以及中国艺术家立怎么理解西方现代艺术？肖老师认真地说，改革开放对中国来只能前进不可倒退，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的发展，艺术的窗口也应打开。与此同时西方的艺术思潮全会涌入，这对我们来说会有是双重影响，一方面可以为我们开拓思路，更全面了解西方文化艺术观念及技法，另一方面也会对中国本民族的文化及艺术带来不可避免的冲击。关键就是要看我们采取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种现象。我认为在吸取西方有益的艺术观念和技法的同时，保持自己民族文化鲜明的特点是最重要的。

我很同意肖峰老师的观点并表示我们的网站会尽力在海外多宣传国内艺术家的优秀作品，在西方艺术大量输入的同时大量向西方介绍我们中国艺术家的信息。这也是我们这次回国的重要目的，我们走访上海，浙江，江苏，湖北，河北，云南等省市的十所艺术学院，并为那里的师生免费上网宣传。我邀请德高望重的中国美协副主席，浙江省美协主席肖峰教授作为顾问以支持我们的工作，肖老师欣然答应做"中华艺术网"的顾问。他叮嘱我们在海外时刻都要以做个中国人为自豪，努力搞好工作。为了帮助我们，肖老师拿出十多幅从五十年代起到现在，近半个世纪里他所画的油画写生原作让我拍照供上网使用，还将一本 1988 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 << 肖 峰 宋韧油画选 >> 送给我们做纪念。

转眼间晚10点己过，怕影响肖峰老师和宋韧老师休息我们告辞。临走并两位老师领着我们在他们家转了一圈，那间带天窗的画室足有二层楼高，画室里放着二只大画架，架子上放着尚未完成的两幅油画，很气派。离开前肖峰老师说他明天一早就会给中国美术学院及美术报等单位打电话让他们接待我们的访问。

谢过肖峰老师和宋韧老师后，我和瞿大刚摸着夜路走去不远的满觉陇村桂花山庄宾馆休息。这个"桂花山庄宾馆"听上去是宾馆，实际上是一间明代建筑风格的大户宅子。可能是旅游季节还未开始，整个"宾馆"除我们两人外没有第三个顾客，服务员领我们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木梯上了三楼，整层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加上呼呼的山风，阴阳怪气的，当我们把门用结实的骑子顶上后就觉得踏实许多。躺在木板床上，看着对面红木窗格子中隐露出的八分之一个月亮，我有一种身居大雄宝殿般的奢侈感。都廿一世纪了，居然还能寻到这块地方让我渡一宿寂然的生活: 空旷而纯净，神秘又真挚。我们现代人的生活是多么需要这种环境，可让自己时刻劳碌的心放松下来 ...... 想着想着，那块八分之一个月亮逐渐远离我去，然后是在佘山与猛兽打斗，在金门大桥上与老美飙车的情景又一幕幕袭来。

公鸡的叫声把我给弄醒，睁眼看去天己曙色朦胧。

星期一大早起床后我们退掉房间，在村街上一家顾姓小店里吃了早餐后便乘车直奔杭州城。

喻干，2000 年4 月10 曰晚记于回沪的慢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