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日月星移,岁月无痕。一晃又二年过去了。

林紫烟读博士课程,也已经完成大半了。

邵民、何心雨、林紫烟申请的绿卡,相继获得批准,移民局已通知他们拿了护照去移民局盖章,正式的绿卡,在六个月之内就能拿到。他们之所以能够差不多的时间段拿到绿卡,是因为他们申请的是“六四”绿卡,由于是在同一时间提出申请,所以,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内获得绿卡批准的通知。

其实,刘恒之和楚笛韵也很幸运,因为他们是在申请绿卡的截止日期前入境的,所以也被归入可以申请”六四”绿卡的队伍当中,只是,他们申请得比较晚了,所以,尚未拿到。

星期天,邵民、何心雨、林紫烟,刘恒之和楚笛韵,在何心雨家里聚餐,五个人在酒足饭饱之后,畅谈着对未来的憧憬。

楚笛韵羡慕的说:“我要是现在也拿到绿卡就好了,移民局头天给我盖章,第二天,我就买机票准备回家看女儿,我想死我家的晴儿了。”

楚笛韵提到孩子,邵民的眼睛一亮,他伸手拉过坐在身边的何心雨,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心雨脸一红,在邵民的腰间掐了一把,邵民”哎哟”了一声说:“你轻一点,可不可以?”

刘恒之笑嘻嘻地问:“哎,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呀,说出来大家听听。”

林紫烟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俩要生个孩子了。”

何心雨瞪了紫烟一眼说:“就你聪敏。”

楚笛韵接话道:“要说生孩子,心雨,你也是时候了,近三十了吧?快生一个了,真的,你多福气,夫妻俩人天天在一起,你还等什么呢?”

何心雨面有难色地说:“可是,我现在这么忙,哪停得下来生孩子呀,还是等邵民能再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再说吧。”说完,她偷偷地瞄了邵民一眼。

邵民有点不悦,低下头,不说话了。

正在整理信件的林紫烟说:“邵民哥,这里有你的一封信,快看看,是什么信?”

邵民急忙接过信来,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仔细地读了一遍,说:“心雨,这是一家大公司寄来的信,让我去他们的公司面试,可它在旧金山,你说,我要不要去?”

原来,这是一封从加州来的信,是总部在纽约的一家大公司的子公司,来信说,总公司将邵民的求职信和履历表转到了子公司,他们对他很感兴趣,希望邵民能和他们联系,约时间面试。所以,邵民看信后立刻就问何心雨,他要不要去。

何心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楚笛韵在边上说:“哇,邵民,你真是双喜临门呢。”

林紫烟也笑着说:“看来,老天爷也想成全你们做父母的愿望呢。”

 

大家散去之后,邵民随着心雨回到自己的卧室,邵民又急切的问:“心雨呀,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去还是不去?”

何心雨看着他,心里很为难,说实话,站在邵民的立场,她希望邵民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邵民梦寐以求的机会,来到他的面前了,以这家公司的名气,邵民应该去,为这家公司放弃纽约,也是值得的,更何况,邵民寻寻觅觅了那么久,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轻易放弃的。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邵民去了,自己也得跟着去,如果不开这间服装店,那倒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跟着他去旧金山闯荡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可偏偏自己开了这间服装店,而且,业绩也不错,刚刚起步的事业,正有个良好的发展,乐观的前景,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邵民见何心雨犹豫着不开口,就问:“喂,何心雨,你在想什么呢?我看,我们还是去吧,你去辞了你的工作,我们搬去旧金山发展吧,好不好?”

何心雨试探着问:“或者,你一个人先去,我留在这儿,我们各自分斗两年再会合? ’

“那不行,我们不能分开的。”邵民斩钉截铁地说。

何心雨想想也不切合实际,就说:“先去面试再说吧,他们只是有这方面的意向,用不用你还不知道呢,等真的录用你了,我们再作打算,好不好?”

邵民说:“也对,先去面试,也看看那家公司规模如何,现在是双向选择,等都搞清楚了再作决定吧。”

一个星期以后,邵民果真去了旧金山面试。

何心雨在惶惶不安中,等待着邵民的归来。何心雨的心情十分的矛盾,既希望邵民被录用,又害怕邵民被录用。同时,她自己也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选择,如果,邵民真的被录用了,那么,她何心雨是跟着邵民去旧金山呢,还是坚守阵地,坚持留在纽约?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跟着他去吧,自己又心有不甘,好好的一家服装店,就此结束营业吗?这是她何心雨化了多少的心血,才将这小店发展到今天的这番景象啊,她又怎么能够轻易地说放弃就放弃呢?可是,如果,不跟邵民去旧金山,他一定会疑神疑鬼的,又要胡思乱想了,夫妻关系本来就不是太好,再分居两地的话,非掰了不可。何心雨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邵民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何心雨急切地问他结果如何,被录用没有?邵民无趣地说:“没戏,工资待遇虽然不错,但还没有达到十万年薪,这不去说它,那家公司远在旧金山的市郊,整一个荒无人烟的感觉,他说他不想去了,就留在纽约的麦当劳里打工吧。再等等看纽约市区内,也许会有其他的机会。”

何心雨听了邵民的决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不知是喜是悲,抑或是悲喜交加,悲的是,邵民到现在还在挑三拣四,喜的是,自己可以留在继续纽约开她的服装店了。虽然,何心雨对邵民的优柔寡断,有一点失望,但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过多去责备他,因为她自己也不想离开纽约,所以,何心雨好言劝慰了邵民几句之后,俩人就不再提起此事,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各忙各的,生活平静如流水,波澜不惊。

 

林紫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忽听有人敲房门,她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邵民,林紫烟奇怪地问:“邵民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不舒服了?”

“没有,我可以找你说说话吗?”邵民无精打采地说。

“好啊,想和我聊什么?”林紫烟问。

“紫烟,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旧金山吗?”

“你不是不喜欢那里是荒郊野林吗?”

“这是一个极小的因素,我发觉,心雨的反应有点不对头,她好像很怕、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旧金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你和她情同姐妹,你会不知道?有些话,她不跟我说,但是,一定会跟你说的。”

“你是因为心雨的态度,才决定放弃旧金山的工作的?”

“是,百分之八十吧。其实,他们那边录用我了,而且,待遇也不错的,七万年薪呢。可我,没有告诉心雨我被录取了,我说我不去旧金山了,她居然很高兴,你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可能是因为不舍得她的服装店吧。她那家服装店生意很好的。”

“可生意再好,这店又不是她的,她瞎起劲什么呀,再卖力,也是为人家打工。对不对?”

“那么,你以为她是因为什么不愿离开纽约呢?再说了,你又没有告诉她实话,如果你告诉她你被录取了,还有七万年薪,她会不跟你去吗?”

林紫烟发现邵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这家服装店,其实,就是何心雨的,林紫烟也不方便明说,说穿了,他们夫妻两个肯定会大吵一架,林紫烟决不做这种挑起人家夫妻战争的罪魁祸首。于是,她反问邵民。

“她不会跟我去的,这是我的直觉,我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她的心在陆翰宇的身上,就算我以前是胡乱猜测,可这次,我确定,她一定是舍不得离开陆翰宇。”邵民肯定地说。

“你别胡说八道了,心雨姐和陆翰宇根本没什么关系的,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而且,陆翰宇早不管服装店了。”林紫烟替何心雨辩解道。

“不在一起工作,晚上可以约会呀,你看,心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说,她会干什么去了?是和陆翰宇一起吃饭去了吧。还是干其它什么事去了?”

“不会的,你打个电话到店里去,心雨姐一定在店里的。你别在这里胡乱怀疑了,这对你对她都不好。”

“你不用替她说话,紫烟,我觉得心雨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也或者,她已经变心了。”

“行了,邵民哥,你别太不自信了,我知道,心雨姐还是很爱你的,她不会变心的,真的,你要相信她。”林紫烟安慰着邵民。

邵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我试着再相信她一次吧。”

 

何心雨总觉得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胃口也不好,她以为自己是太累了,所以,晚上回家之后,饭也不吃,匆匆地洗了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何心雨起床,见时间不早了,就推醒邵民说:“你也该起床了,不然,要迟到了。”

邵民翻了一个身,懒懒地回答说:“没有迟到这回事了,我不干了。”

何心雨一听就生气了,她说:“你又不干啦?那你还三天两头的提生孩子的事,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旦孩子生下来,你拿什么养活他?”

“你还真想让我在麦当劳干一辈子吗?你对我也太没有信心了吧?再说了,你急什么?生孩子起码要有十个月的怀胎时间吧,我还真不信了,在这十个月里,我找不到一份我理想中的工作,你耐心等着好了,你现在不是连影子也没有吗?我有足够的时间。”邵民不冷不热地说。

“嗬,还想着十万年薪的工作呢,那好,你慢慢找吧,等什么时候找到了,再跟我提生孩子的事。不过,像你这样的眼高手低的,我看也难呢。”何心雨没好气的、讥讽的说道。

邵民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他狠狠地瞪了何心雨一眼,说:“我又不是没找到过,只不过是为了你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而放弃了,我是觉得,能和你在一起,要比找到一份好工作重要的多。所以,我选择放弃。”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叫选择放弃?你把话说清楚。”

“我说不清楚,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自己明白得很。”

“我不明白。”

“你很明白,你不想跟我去旧金山,你不想生我的孩子,你不就是为了想和陆翰宇在一起吗?那个姓陆的让你生你和他的孩子,你大概不会有那么多的废话了吧?”

“你,你又诬蔑我!”何心雨气得浑身发抖,随即将手里的梳子朝邵民扔过去,邵民的头一偏,躲过飞来的梳子,梳子撞在墙上,‘叭’地断成了两截,可见,何心雨是气愤之极了。

邵民看看断成两截的梳子,又看看何心雨,冷冷地说:“怎么,那么恨我吗?是不是我点中了你的要害,想杀我灭口啊?你这个贱人。”

何心雨听见邵民又骂她,而且,骂得这么难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疯了一样的扑过去,打了邵民一记耳光,邵民恼羞成怒,一掌将何心雨推开,何心雨被推出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何心雨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尾骨一阵椎心的刺痛,使得她又坐了下来,她喘了一口气说:“邵民,你别多心,跟你去旧金山的事,我是有些犹豫,我就是觉得轻易放弃这间服装店太可惜了,你不是自己说,你不要去旧金山的吗?你怎么怪我呢?”

“你骗谁啊?你关心服装店比关心我还多,在你心里,服装店比我还重要,为什么?这服装店又不是你的,你那么起劲干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不再爱我了,你移情别恋了,你为了陆翰宇,才会一心扑在服装店,把他的事情当作你自己的事情来做,对不对?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这家店,我和陆先生是合股的,可以说,有一半是我的。”何心雨见邵民始终抓住她和陆翰宇关系不放,且大做文章,为了说清楚自己和陆翰宇纯粹是合作关系,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关系,何心雨说出了她隐瞒了将近二年的事实。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邵民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何心雨看,仿佛要把她吃下去似的。

“我说,这家店有我一半的股份。”何心雨重复了一遍。

“何心雨,你骗我,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敢瞒着我?你不听我的话,你瞒着我跟人家合股开店?你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我印象中,你也没有从家里拿钱呢,你说,你拿什么跟人家合股?”

“钱是陆先生借给我的。”

“我不信,只有借钱那么简单吗?只有借钱那么简单吗?邵民狂怒不已,他大声地嚷道。

“是,他就是借钱给我,就是那么简单,你到底想说什么?”何心雨急了,也大声地问到。

“我不信,你抵押了什么?你说,你拿什么作的抵押?你说啊!你到底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告诉我!”邵民暴怒地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撸到了地上,并将桌子也掀翻了。

何心雨惊呆了,结婚到现在,她是第一次看见邵民如此的暴怒,如此的粗鲁到了极点。原以为邵民听了店是她自己的这个事实,会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至少,他可以想到,何心雨是在为她自己努力,为这个家努力,而不是为了陆翰宇,相信她和陆翰宇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可是,何心雨想错了,她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坦白了这件事,对邵民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反而更加深了他的疑虑,引得他暴跳如雷,邵民的想法和心雨的想法可不一样,换而言之,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就是有点两样的。

何心雨看着邵民因为气愤而扭歪的脸,看着他盯着她看的目光里,充满了鄙视的、不屑一顾,甚至,还带着一点仇恨。

何心雨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终于明白了邵民问的问题的真正的含义了,他问她抵押了什么,是的,他是这么问的,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何心雨的回答,他自己已经武断地作了某种猜想,并把这种猜想强加到了何心雨的身上,一定是这样的,从他的暴跳如雷,气愤的神情中就可以知道。可是,事实不是如他所想的,何心雨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让邵民把污水泼到她的身上。何心雨再一次地想站起来,她把手撑到地上的时候,无意中,摸到了一把水果刀,这把刀原本是在书桌上的,邵民把书桌掀翻了,刀也就掉到地上了。何心雨紧紧地握住水果刀,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伸出左手,将水果刀压在左手的静脉上,她虚弱而又坚定地说:“邵民,你不必用那么仇视的目光看着我,你也没有这个资格,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下贱,那么没有尊严, 你一定要问我抵押了什么,好,我告诉你,我抵押了我的智慧、我的勤奋、我的百折不饶、穷则思变的决心。可是,现在,我要抵押给你的,是我的生命,邵民,你听着,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可以以死明志。”说完,何心雨右手上的刀用力往左手手腕上切去。

邵民原以为何心雨拿着刀吓唬他,现在,一看情势,发现何心雨来真的了,他这下可慌了,猛地扑过去,要夺下何心雨手里的刀,可何心雨却紧握住刀不放手,两人扭作一团,毕竟,邵民是个男人,何心雨力气再大,也敌不过他,最后,何心雨被邵民夺走了手里的刀,又被他推倒在床上。邵民望着手里那把抢来的刀,松了一口气,他把刀扔到墙角里,看了看脸色惨白、欲哭无泪的何心雨,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又心生怜悯,刚才的满腔努火一扫而空,他蹲下身来,一边查看何心雨手上的伤势,一边说:“对不起,心雨,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无中生有,你,原谅我。”

何心雨并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只破了表皮,血在慢慢地渗出来,她看着慢慢渗出来的血丝,一脸的冷若冰霜。

邵民赶紧用纸巾捂住何心雨的伤口,又说:“心雨,是我神经过敏,你原谅我,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每次跟你提生孩子的事,都得不到你肯定的答复,我实在是很生气,其实,我也并不是急着要你生个孩子,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愿意不愿意跟我生个孩子,愿意不愿意跟我过一辈子,你到底还爱不爱我?”邵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悲伤,他看着何心雨,眼泪,慢慢地涌上了眼眶。

何心雨也看着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但是,她却忽然用手捂住了肚子,双腿也卷缩起来了。邵民急切地问:“心雨,你怎么啦?你手上的伤没事的,你哪里不舒服?”

何心雨有气无力地说:“肚子,肚子好痛,我肚子痛 …… ”

邵民慌慌忙忙地让何心雨平躺下来,忽然看见她刚才坐的地方,有一滩血,便惊呼道:“心雨,你还伤到哪里了?床上都是血啊。”

邵民冲出卧室,跑到林紫烟的房间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心急慌忙叫道:“紫烟,紫烟,你快来看看,心雨这是怎么了?”

紫烟因为昨夜忙着看书写报告,夜里两点才睡,所以,还没醒呢,这回儿,邵民来敲门,才吵醒了她, 一听何心雨有情况,她立刻爬起来,跟着邵民去他们的房间,林紫烟一看何心雨肚子痛的那种程度,又看见了血,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伸往何心雨的下腹部摸去,又问:“你哪个有多长时间没来了?”

何心雨迷迷糊糊地说:“大概超过十几天了吧。”

林紫烟果断地对邵民说:“你快去开车,送她去医院,她流产了 …… ”

 

何心雨从医院里出来,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沉默,一语不发。

楚笛韵为她熬好了鸡汤,她也不喝,楚笛韵劝导她说:“心雨呀,这是一个意外,好在你还年轻,你得认真地养好身体,重新再来啊。”

邵民也好言好语地劝着何心雨,但何心雨不接一句话茬,只是冷冷地看着邵民,这使得邵民心里发毛。

几天以后,夜深了,何心雨问还在看书的邵民说:“你说,我怎么会怀孕的?”

邵民头也不回的说:“我怎么知道?你问你自己。”

何心雨心里一阵刺痛,她轻声地说:“邵民,你说实话,我已再三说明,我至今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仍然是不相信我吗?”

邵民回头,看着坐在床上的何心雨,她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只有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望着邵民,好像要看透他的心,邵民有些心虚气短,他轻轻地说:“有一、二次,在你将睡未睡的时候,我没有避孕,可是,有那么巧吗?一、二次不避孕,就会让你怀孕?我不信。”

何心雨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她几乎要崩溃了,她看着邵民,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邵民,你是在赌气,还是真的不相信,这孩子是你的?”

邵民看着何心雨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心中未解的疑虑,他对何心雨和陆翰宇两人关系的猜测,又使他不愿意爽快的承认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于是,他扭过头去,垂着眼帘,轻轻地说:“我不知道,我无法回答。”

何心雨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悄悄地滑落下来。

 

第二天,何心雨从床上爬起来,漱洗之后,自己去厨房,煮了鸡蛋,喝了牛奶,吃了面包,邵民想帮她,却被她不声不响地推开了。吃完喝完之后,她又蒙头大睡,午饭都没有起来吃。

晚饭的时候,楚笛韵买了很多菜,来何心雨家烧饭煮菜,又熬好了鸡汤,等邵民和林紫烟回家之后,四个人一起吃晚饭,何心雨不声不响地吃了很多饭菜,又喝了一大碗鸡汤。

吃过晚饭,楚笛韵告辞之后,何心雨和邵民回到自己的卧室,何心雨平静地对邵民说:“邵民,我们,离婚吧。”

邵民一惊,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何心雨冷笑道:“道歉?恐怕是口是心非把?你说,你自从我和陆先生认识以来,你一再地怀疑我,污蔑我,跟我吵,又为我们的吵架而道歉, 你都道了多少次歉了?数不清了吧,可是,你道歉归道歉,你始终是不相信我,我真的是心寒到了极点了,离婚吧,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邵民握住何心雨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说:“不要,心雨,我们不要离婚,我承认这孩子是我的,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你想想我们的过去,想想我们的爱情,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恩爱如初的。”

何心雨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晚了,太晚了,曾经有过的爱情,早已被你的猜疑吞噬的一干二净了,剩下的只有怨恨和失望了,凑合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

邵民急了,他霍地一下站起来,恼怒地说:“你执意要离婚吗?是,离了婚,你就可以另攀高枝了,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投入到陆翰宇的怀抱里去了,是不是?是不是?”

何心雨冷冷地看着邵民,冷冷地说:“邵民,我恨你,我恨你,我决不会原谅你的。决不。”

邵民一下愣在那里,他再也叫不出来了,眼前的何心雨仿佛是一座美丽的冰雕,从头到尾地释放着刺骨的寒气。何心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冰冷的目光越过邵民的头顶,飘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秋风瑟瑟,寒星点点。

邵民不可思议地看着何心雨,想从她的身上再找回往日的活泼、爽朗和往日的温情、往日的快乐,可是,找不到了,再找不到了,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了。邵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惧感,他感到害怕,他预感到这一次,真的会失去何心雨,他也感到很无趣,不知道真的失去了何心雨之后,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想再想下去了,他也不敢再想了,他无精打采地躺到床上,在愤忿和不安之中,辗转覆侧、难以入眠。

而何心雨却坐在椅子上,一夜坐到天亮。

 

何心雨上班了。一个星期没有到店里来上班,感觉有点陌生了,她看着自己亲手布置起来的这间店,就像看到了无限的希望,看着店里进进出出的人流,她感到无限的欣慰。

田歌走到何心雨的身边,递上一杯热牛奶说:“心雨,快趁热喝了吧。”

何心雨接过杯子,感激地对田歌说了一声:“谢谢。”

田歌关切地问:“你身体好点了吗?你若想休息,我还可以再顶的,我觉得,有一份工作,这日子才过得有意思呢。不然,整天的瞎逛,真是浪费时间呢。”

何心雨笑道:“你好命,不用拼命的工作,偶尔干点活,只当消遣,而我,从今往后,就要靠这家店来赖以生存了。”

“你什么意思?”田歌惊讶又不解地问。

“没有什么意思,我是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努力工作了。”

田歌笑着拍了拍何心雨面颊,怜惜地说:“其实,你应该多休息几天。看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

何心雨也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说:“我没事,我可是铁打的。”

 

快到下班的时候,林紫烟突然来到何心雨的店里。 何心雨惊愕地问:“你今天怎么会有空来?来买衣服?”

“当然不是来买衣服的,我开门见山,你真的要和邵民离婚?”林紫烟直接了当地问。

何心雨一边叠着被客人们弄乱的衣服,一边淡淡地问:“怎么,邵民让你来劝我不要离婚?”

“是,他说他不想离婚,他说他再也不冤枉你了,你再好好想想,这么多年夫妻了,不要意气用事嘛。”

何心雨停止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着林紫烟说:“紫烟,他已经不信任我了,我呢,对他也失去了信心,我是说,我没有信心等待他再回过头来信任我。任何保证都是苍白无力的,无端的猜疑,孩子的夭折,都成了我们的心病,心病医治不好,它永远都是要再犯的,而且,发作的时间间隔会越来越短。我何以忍受?”

“这么说,你一定要离婚?”你那么轻易地放弃了你的爱人,你的婚姻?而且,这还是你的初恋呢。”

“不,我不是轻易的,我是牺牲了一个孩子的生命,才惊醒过来的,才知道,我和邵民的婚姻已经变质了,再不抽身而退的话,下一个死的会是我,我会被猜忌至死,或被他活活气死。”

“心雨姐,我可不可以说句不该说的话? 你不必为孩子的事耿耿于怀吧,反正,你也不是那么急着要孩子的,你还年轻,要孩子的话,可以重新来过啊。”

“你错了,紫烟,我说过,我现在因为忙,暂时不要孩子,可这并不等于我不爱孩子,我也很爱孩子,我努力奋斗的一个动力,就是希望我的孩子将来能生活的好一点,这孩子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冒然而来,可他既然已经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善待他呢?如果,我知道,他已经要来做我的孩子了,我会调整我的计划,我会好好把他生下来的,可是,紫烟,我却没能保护好他,没能把他留住。”何心雨说到这里,心里一阵难过,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林紫烟看着神情悲哀的何心雨,不由得也热泪盈眶,她轻轻地拥住何心雨说:“对不起,心雨姐,我错了,我不该说刚才的话, 对不起。”

“还有,紫烟,邵民不承认这孩子是他的,这让我百口莫辩,我已经跟他说,我坚信我的清白,我可以以死明志,可他依然不相信这孩子是他的,一直到我提出离婚,他才承认孩子是他的,可是,他不是真心的,我看得出他的勉强和敷衍,紫烟,面对着这样的丈夫,我的婚姻,还有希望吗?我,还有幸福可言吗?”

林紫烟看着何心雨一脸决绝的神情,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也没有任何的转折的余地,她只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拥住何心雨说:“真没有想到,你们两人会走到如此地步,哎,罢了,谁让邵民这么小心眼呢。”

 

何心雨和林紫烟关好了店门,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看见站在路边的邵民,两个人都一愣,林紫烟反应快,连忙说:“等会儿,我有个约会,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好好再谈谈吧,不要那么匆忙的作决定。”说完,林紫烟朝他俩挥挥手,就走了。

邵民对何心雨说:“我们也好久没有在外面吃饭了,走吧,我们去‘听雨阁’好不好?”

何心雨一语不发,往‘听雨阁’方向走去,邵民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听雨阁’中餐馆。

这是一间小小的装潢雅致的中餐馆,因为,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所以,店堂里的人并不多,侍应生把他们引到靠窗的一张小方桌前,让他们坐下,坐定之后,何心雨说:“我吃一碗面就好,你自己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吧。”

邵民也只点了一碗面,他说:“说实话,我也是食不下咽,我一直都想不通,我们怎么会有今天,我们的关系怎么会降到冰点。”

何心雨说:“问问你自己吧?”

“是因为我的无能?因为我现在的落魄?我的一无所有?”邵民问道。

何心雨轻轻地一笑说:“如果我是那么势力、虚荣的人,我就不会嫁给你了,邵民,你不是从来都一无所有吗?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也只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每个月的工资,一百元人民币还不到呢,可是,我们却过得很幸福。”

“是啊,可为什么,你现在要改变初衷了呢?你,不再爱我了吗?”

“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爱情存在吗?没有了,你对我缺乏最起码的信任和尊重,我们的爱情,早已被你的猜疑挤兑得不剩一丝一毫了。还不分手做什么呢?

“难道都是我的错吗?猜疑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呢?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那个姓陆的在一起呢?”

“又是他,到现在还在提他,我跟他在一起,仅仅是为了工作,是因为他可以给我很多帮助,你凭什么疑神疑鬼的,你和紫烟在一起谈笑风生,半夜三更出去练车,我从来也没有猜疑过啊。”

“那不一样,我们都把紫烟当成自己的妹妹,不是吗?再说了,我对紫烟,从来也没有产生过非分之想。”

“是,我相信你,陆先生对我也象你对紫烟一样,也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不信他,你也要相信我。”

“对于一个陌生的男人, 老围着你的身边转悠,我怎么能相信他是没有企图的呢,有一点的猜疑和疑虑,不行吗?”

面对邵民的固执,何心雨气得想把面汤泼到他的头上,但她忍住了,她冷笑着说:“你当然不会相信了,你如若相信了,我们还会在这里谈离婚吗?而且,你的这种疑心,是叫一点点的猜疑吗?你已经十分肯定的把白的说成是黑的了,我受不了这份冤枉气,再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分手吧。”

“好, 就算是我冤枉了你,我还你清白,还不行吗?我们不要离婚,不可以吗?我不能没有你的。”邵民抓住何心雨的手,十分恳切地说。

何心雨哀怨地看着邵民,幽幽地说:“太晚了,邵民,我对于我们是否还能像最初的恋爱结婚时那样的幸福甜蜜,两小无猜,我已经没有信心了,我们的关系,已经变形了,我爱你,我也不能没有你,但一想到你的不信任,你的猜疑,你的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就像一把利剑悬在我的心头上,常常地直落下来,把我的心割成了碎片,我受不了这份痛苦和折磨,我情愿放弃你,以换取我心灵的宁静。我的心脏现在很脆弱,再也经不起你掀起的任何一次风暴了,你怜悯、怜悯我吧,放了我吧。”何心雨蓄满泪水的眼睛,哀哀地看着邵民。

邵民紧握着何心雨的手,渐渐地松开了,他怔怔地看着何心雨,看着她那张憔悴万分,却美丽依旧的脸,看着她那双满含着眼泪,却闪烁着寒光的眼睛。邵民无奈地想,眼前的这个何心雨,再也不是从前的他熟悉的何心雨了,再也找不到昔日的那种心心相印、痴痴缠缠的感觉了,怪谁呢?怪自己吧,怪自己的胸无大志,怪自己的小心眼,怪自己的平庸,怪自己的不走运吧,邵民的心头翻涌起一阵一阵说不出来的忧伤,他终于低下头,轻轻地说:“好吧,我们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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