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真话说不得

 

过了十来天,王岚岚、吴国忠又见面,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吴国忠说: “ 近两天我常想起小时候的朋友章明,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在什么地方。 ”

王岚岚爱听吴国忠说故事,见吴国忠提起话头要说故事了,便笑盈盈地看着他,等他说出故事来。

吴国忠说: “ 我小时候不懂事,被别人骗着说真话,害了好朋友,现在想起来后悔也晚了。 ” 于是吴国忠就细说他幼年时心理受过的创伤。

“ 文革 ” 开始的时候,吴国忠刚念完小学三年纪准备上四年级,学校关门大吉,他们一群小孩子先是高兴得不得了,下河戏水,上树掏鸟窝,一天到晚玩疯了。玩了半年,吴国忠逐渐觉得无聊,开始想念上学的日子。不久他父母双双去了干校,把他托付给做工人的舅舅、舅妈。没有太多的管束,吴国忠自去找小朋友玩。很快,他和同班同学章明成了好朋友。章明的父亲原来是县委的副书记,被造反派揪斗几场之后,死在被关押的楼房里,造反派说他是自杀,真相谁也不知。章明的妈妈原来是图书馆馆长,造反派说她喊反动口号,也被捉去关了起来。章明带着三岁的小妹妹,被从家里赶了出来,住在图书馆旁边的一个小仓库里。

吴国忠去看章明,见他哄哭哭啼啼的小妹妹,煮粥给她喝,两兄妹孤苦伶仃,心里很难受,便常常去陪章明。如果有其他的男孩女孩想欺负章明,吴国忠便拿根木棍站在他身旁,一副摆明要打死架帮忙的架势,那些小孩喊几句脏话也就走了,不敢真动手。

章明感动了,便拿出他半夜破窗而入从图书馆偷出的书和吴国忠分享。吴国忠高兴极了,就和章明一起做起了偷书读的勾当。 “ 文革 ” 前两人都已经囫囵吞枣看过《西游记》,这时便从图书馆偷出中国现代小说、欧洲的翻译小说来读,读完几本,半夜偷偷送回书库,又偷些没看过的书出来,读完再换,如此循环,约莫有一年多。

冬夜,给小妹妹捂严实了,让她在床的一边睡了,两个小伙伴在床的另一边拥被而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相对读书。读到半夜,忽然觉得肚饿,两人便爬下床来,摸黑悄悄走到旁边的一个菜园,拔几棵青菜,回来煮菜粥喝。

吴国忠对王岚岚形容那菜粥: “ 那青菜叶子真新鲜,折断处直往外渗汁。白米粥熬得差不多了,开始出浆了,就把菜叶子撕成片片放进去,再慢慢煮一会儿,就好了。别的什么也没有,就搁点盐,味道好得不得了。我们两个,能喝一大锅那样的菜粥。喝完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笑起来,惊讶自己的饭量那么大。然后一觉睡到天亮,睡得再香也没有了。长大以后,我再也没有喝过那么清香可口的菜粥。 ”

“ 文革 ” 闹了两年,又 “ 复课闹革命 ” ,学生回到学校,整天读毛主席语录,又有工人宣传队组织一次一次的各种政治活动,并没有正经读书。有一次,工宣队组织全校师生 “ 向党交心 ” ,把自己做过的所有错事、坏事全部交待出来,尤其强调要交待那些别人不知道的。吴国忠写了两次交待,说了些和别人打架、下河摸鱼的所谓坏事,工宣队却是通不过,说他还不够老实。 工宣队拿出其他孩子写的坦白交待,有的写替父亲埋藏反动日记,有的交待偷过学校的财物,要吴国忠认真反省,彻底交待,绝对不要有任何隐瞒,一定要对工宣队、对党讲真话。

当时吴国忠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坏事、错事?可怜他乳臭未干的一个小男孩,就要搜索枯肠,要寻出自己的历史问题来交待。到后来,吴国忠想起自己和章明偷书的事,本来不想说出来,忍了好几天,后来经不起工宣队的一再诱导,一时冲动,终于交待了。

工宣队看了吴国忠的交待,先肯定他终于讲真话承认做过的错事,跟着就去找章明,问他为什么不也讲真话交待偷书的事。章明因为父亲是走资派不明不白死了,母亲还被关押着,很害怕,嘴硬不承认。工宣队就去他和小妹妹住的小仓库房里翻找,查出一套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和一本《流浪儿》。 得了证据,就开全校大会批判章明,说他是混账父母生的混账儿子,胆敢偷书,又隐瞒不交待不讲真话,反动透顶。不久,学校将章明开除,遣送回他父母的原籍,几千里之外的东北某地某乡村。

吴国忠说: “ 那年,章明才十二岁,小妹妹五岁。章明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朋友,读书过目不忘。小妹妹那么小,却懂事了,极可爱可怜的。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小时候双手紧紧抱着我脖子的情形。 ” 吴国忠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王岚岚默然听着,心下觉得和吴国忠又多了一份亲近。

吴国忠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 我说了一句真话,害惨了章明两兄妹。这么多年没有他们的音信,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王岚岚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 “ 忠哥,你的这个故事,我听了心酸酸的。你给我说个别的故事好吗? ”

吴国忠答道: “ 好,我再给你说个故事。你听了这个故事,只怕是也会心酸。 ” 于是吴国忠慢慢对王岚岚说起他小姨子李秀玉的故事。

李秀玉来美国之前,在中国上大学,正是八十年代末思想开放的时候。李秀玉长得如花似玉,又是准备出国的华侨,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她受了时代风潮的影响,却喜欢上一个思想激进、鼓吹个性解放的艺术家倪本良。倪本良已是有妇之夫,李秀玉也不在乎,两人一来二去,李秀玉便怀了孕。李秀玉要倪本良离婚,倪本良却不肯。李秀玉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失望之余,和倪本良断了关系,跟一位趁机关心她的中年教授好起来。两人来往几个月,李秀玉又怀孕,又去做了一次人流。那个中年教授,也是有妇之夫,但他对李秀玉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基本没有性生活,李秀玉给了他第二次青春,他感激不尽。李秀玉催他离婚,他却有无数的理由,迟迟不离婚。李秀玉又一次失望,等她的移民排期一到,立即来了美国。

李秀玉来美国不久,在一次舞会上认识了当时正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工程力学的何立雄,又爱得如痴如醉。她把何立雄带到家里来吃过几次饭,吴国忠夫妇和老丈人见何立雄聪明英俊,也挺喜欢他的。

李秀玉爱何立雄爱得发痴,决定以身相许。当她得知她是何立雄第一个亲近的女人时,感动得心中欲狂,于是就决定讲真话,把自己的过去全部告诉了何立雄。

何立雄本是个从小到大出了家门进校门的单纯男孩,听了李秀玉的故事起初根本不信。后来信了,说了些感激的话,最后却对李秀玉说,感谢她的真诚,但觉得大家不是一类的人,分手吧。

这时李秀玉悔恨交加,哭闹起来,跑上门去威胁说要杀何立雄,吓得何立雄换了地址、电话,到朋友处藏起来。他打电话找吴国忠,请他帮忙安抚李秀玉,不然最后弄到要找警察,大家都没意思。

吴国忠无奈,只得和李秀玉谈。李秀玉哭得十分伤心,吴国忠看了都难过:有几次她眼里真哭出血来。李秀玉不明白,她这样全心全意,彻底坦白,为什么何立雄就不能接受她?看她哭得一哽一咽,悲痛欲绝的样子,吴国忠心中不忍,便约何立雄见面一谈,如果能挽回的话,也想替李秀玉说几句话。

这时何立雄已经平静了,对吴国忠说,如果李秀玉有理性,便应该在把真话告诉他之后,让他思考,让他选择。可是李秀玉在说完自己的往事后,竟然将自己神圣化,摆出一副架势,说她既然爱何立雄爱到这种生死相许的程度,何立雄就应该和她结婚。

吴国忠说: “ 她是真心爱你。 ”

何立雄看看吴国忠,说: “ 说是爱别人,其实她是爱她自己。她把一切都说出来了,这样她就没有了负疚感。我问过她的,如果没有结婚的打算,她为什么要和那些男人上床。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只是说,以后我就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心里带着个疑问,和她继续保持关系呢?我心里有这个疑问,我就不舒服,我就不愿意被她逼着和她结婚。反过来想,她也是因为不愿意心里有负担,才把往事说出来,让我来承担。但我不愿承担,她就不该强迫我。 ”

吴国忠听他说完,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向何立雄道了珍重,回家和李秀兰一起照料因情累而生病的李秀玉。过了好多日子,李秀玉才慢慢恢复过来,但至今仍心有余悸,不相信男人,不和男人来往。 “ 看她长得那么妩媚动人,有时坐着痴痴地发呆,看得人心痛。 ” 吴国忠说。

王岚岚听吴国忠慢条斯理地讲完李秀玉的故事,抿嘴朝他笑了一笑,说: “ 忠哥,你连讲两个故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人要自我保护和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有时候真话是说不得的。 ”

吴国忠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吴国忠接着说: “ 今后拜托你给留心看看,要有合适的男人,中国人也好,不是中国人也好,当然最好是中国人,给李秀玉介绍个对象。说实在的,李秀玉是个好人,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要是有个成熟的男人和她结伴,她诚心爱起来,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

王岚岚说: “ 成熟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找。成熟不成熟,总要打交道之后才知道。你让李秀玉多去社交场合,看到自己合意的人了,就和他多交往,这样最合适。我也不认识多少人,说老实话我也不敢给她介绍对象。 ”

吴国忠听了,喟然叹道: “ 可惜呀,像李秀玉这种敢讲真话的痴心女子,摔过几次跟头,要是有男人晓得她的好处,她一定会百倍珍惜,万般对他好。只是她现在还走不出从前的阴影,以后也不知哪个男子有福气娶她。 ”

王岚岚笑着说: “ 有其姐必有其妹,你这么有福气娶了姐姐,受了她万般的好,自然可以推想妹妹痴心的好处了。 ”

吴国忠听她话音仿佛有股妒意,看她脸上却是笑得自然,于是笑笑没接她的话。

王岚岚还是笑着说: “ 今天我倒想问问你,李秀兰对你万般的好,好在什么地方? ”

吴国忠笑笑,还是不吭声。

王岚岚开始耍赖威胁吴国忠: “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要不说,我就去对李秀兰说真话,把咱们的事告诉她。 ”

吴国忠脱口而出: “ 你去说吧,她不会信的。 ”

王岚岚说: “ 真的?你那么有把握?那我真的去跟她说啦! ”

吴国忠说: “ 不要说你去跟她说她不信,就是我亲自把自己刚来美国时干的荒唐事告诉她,她都不信。 ” 吴国忠说完,不禁后悔自己多嘴失言,心想这恰是李秀兰那万般的好,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她。

王岚岚听了马上说道: “ 哟,你刚来美国时做过些什么荒唐事,说给我听听。 ”

吴国忠赔笑道: “ 我刚才瞎说的,我哪做过些什么荒唐事呀。 ”

王岚岚不依不饶地说: “ 你别想糊弄我,对别人你可以不说真话,对我你可要说真话。什么了不起的事,对我不能说?你说,你那点荒唐事到底是怎么个荒唐法,你连我都不愿意告诉?说,说,你说!说给我听听嘛! ”

那王岚岚使出浑身解数,又是耍赖,又是放刁,又是撒娇,又是使泼,逼得吴国忠没有办法,最后无奈,身不由己、口不由心,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把他初来美国时的一段风流事极为简略地说给王岚岚听。

吴国忠来美国第二个暑假,在纽约唐人街的一家中国餐馆找了个洗碟子的工作,一天正在洗碗,忽然他研究院的朋友彼得来找他,极力劝他辞了洗碟子的工作跟他到一个山间度假旅馆去做服务员,工作又轻松,薪水又多得多。

原来彼得和他另一个朋友本杰明和度假旅馆签了合同,突然本杰明遇车祸大腿被撞断,不能履约去工作,彼得便急着来找吴国忠帮忙。

吴国忠问彼得,去度假旅馆做服务员,都做些什么工作。彼得说: “ 轻松得很,客人来了登记一下,帮他们把行李提到他们的小木屋去。如果客人要到湖里划小船游玩,你帮他们解缆,推船下湖。他们划船回来,你帮他们上岸,把小船系好。偶尔会有年纪大的客人叫你帮忙划船,你给他们划一两个小时,他们还会给你点小费。总之,事情不多,工作绝对轻松,有大把时间念书。 ”

吴国忠听说有大把时间念书,还可以赚更多的钱,当即辞了工,跟彼得走了。

那山间度假旅馆位于纽约州北部的深山里,依山面湖,山色青翠,湖平如镜。旅馆办公室所在地是一栋两层楼的现代建筑,一楼是接待台、办公室、餐厅,二楼是配有冷气设备的客房。湖边林木掩映处,错落建了几十间小木屋,小的只有一个房间,大的有三个房间,大多数客人都选择住湖边木屋。客人们多来自市声喧嚣的纽约市、波士顿或其他大都市,开车几个小时寻到这山间旅馆来,只为享受清净的环境和清新的空气。晚上很凉快,小木屋睡觉很舒服,只有那特别娇惯的客人,才住到有冷气设备的现代客房去。

吴国忠跟彼得学了半天,那些指定叫他干的活,全学会了。旅馆经理让他住在一间小木屋,里边放了一张大床。吴国忠晚上听着虫鸟声入睡,白天有空到湖边石头上坐着看书,很是满意。

这么高高兴兴地过了十几天,忽一日,来了两个三十多岁的白人女客,中等个头,却极壮硕,一个是栗色头发,剪得短短的,一个金黄头发,半长不短刚好过肩。两个人都声音清脆,手脚麻利,精力充沛。

第二天午饭后,那栗色短发女子说她要去湖中划船,要吴国忠陪她去。吴国忠将她扶上小船,解缆推船下湖。那女子自称玛莉,戴着副墨镜,不多说话,只看吴国忠划船。过了一会儿,玛莉说湖对面有片地上有蓝草莓,她要去采,命吴国忠将船划过去。

吴国忠划了二十多分钟,到达湖的另一边,先上岸将船找个树桩拴稳了,再扶玛莉上岸。

上得岸来,只见周围都是高大的古树,玛莉说,穿过这片树林,就找到有蓝草莓那块地了。吴国忠跟着玛莉往前走,脚下是厚厚的旧年积叶和枯树枝,森森一股野味。

出了树林,果然见到一片蓝草莓地,阳光透过树林疏疏地照下来,在这片矮灌木植物上轻轻摇晃。

玛莉摘了几颗蓝草莓,放到嘴里,直嚷新鲜。她对吴国忠说: “ 人们说我胖,叫我吃蓝草莓减肥。你说我胖吗? ” 说着,她慢慢解开短袖衬衫的扣子,将衬衫脱掉,又将乳罩脱掉,露出结实丰满的一对大乳房,她拉了吴国忠的手,放在她的肚皮上,眼里闪着诱惑,又说了一遍: “ 你说我胖吗? ” 此时吴国忠心跳如鼓,气喘吁吁,就如野马脱缰,和玛莉玩了一回。

那玛莉得手,自是喜欢,晓得吴国忠是个处男,又是吃惊又是遗憾,嫌他不够细腻,自己尚未尽兴。待得两人平静了,她说: “ 我们摘蓝草莓吧。 ” 于是两人蹲下,并排慢慢摘蓝草莓。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玛莉又开始挑逗吴国忠,将那男女之事,细细说给他听。看看吴国忠又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起来,就引他摸摸弄弄黏黏叽叽慢慢缠绵了一会儿,又是暗示又是明说让吴国忠领会了她最受用的种种。末了玛莉骑在吴国忠身上,根据自己的需要,横冲直撞了一阵,尽兴之时,却是山摇地动几声狂啸,震得吴国忠耳膜欲裂,那一长串余音掠过树梢,伴随着吴国忠的两三声低沉闷吼,消失在这渺无人烟的茫茫荒山野林之中。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吴国忠还在梦中,听见有人敲门。爬起来去开门,只见那金黄头发的白人女子推门进来,拉了吴国忠就往床上倒,也是山摇地动地呼啸了一阵,尽兴而去。

待吴国忠洗漱完毕去上班时,发现那两个女子已经退了房间,走了。彼得见了吴国忠,朝他笑笑,说: “ 累吧?那两个臭婊子,真他妈的能折腾人! ”

吴国忠问: “ 那金黄头发的叫什么名字?我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

彼得说: “ 南茜。其实不是她的真名。玛莉、南茜,都是假名,她们到这儿来找乐子,哪会用真名。 ”

彼得打着哈欠,很平静自然地给吴国忠解释,这两个女人很可能是嫁给有钱老头子的三十来岁的女子,正是虎狼之年,找了机会,到这种深山旅馆来,找年轻力壮的男子玩几次,回去再按部就班地和她们的老头子过日子。 彼得说,南茜上半夜就在他的木屋里折腾了半宿,临走告诉彼得,她听玛莉说吴国忠没有狐臭,胸膛无毛,皮肤光滑,另有一番味道,她走之前一定要和吴国忠试一次。 “ 所以我知道,你也挺辛苦。 ” 彼得很够朋友似的说。

吴国忠听了,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彼得: “ 这么说,她们之间什么细节都说啦? ”

彼得道: “ 这些臭娘们儿,什么不说?你我身体的一切特征,都是她们细细讨论的题目。 ” 彼得看吴国忠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 你这次文化震撼,撼得够厉害的了吧?要叫我说呢,这是你融入美国社会的必修课之一呀。 ”

吴国忠脱口而出: “ 我们给她们用了! ”

彼得说: “ 嗨,谁用谁呀!她叫我日她,我就日她!第二天一拍两散,从此不见面,谁也不烦谁。你也不要想太多,暑假打工赚钱,咱们再回去念研究院。说实话,我们要不是年轻力壮,还找不到这份工作呢。 ” 说完,彼得自去干活。

那天吴国忠却是表情怔忡,神思恍惚。一方面,他认识到自己人性中野性的一面会给自己带来至乐狂喜,另一方面,从小到大在家庭在学校在社会所受到的教育又使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羞辱感,他一整天都在一幕幕回忆和玛莉、南茜恣情欢乐的情景,同时又常常想到 “ 面首 ”“ 泄欲工具 ” 这些词,当真如彼得所说,在文化震撼中翻来滚去,备受熬煎。

自那之后,吴国忠再也不去山间旅馆打工。

吴国忠和李秀兰结婚时,李秀兰曾经半开玩笑地问他来美国之后是否和白人、黑人女子上过床,吴国忠马上就说没有。他笑着对李秀兰说: “ 我是穷学生,没钱呀,哪里玩得起女人!白人、黑人、中国人,什么样的女人都玩不起! ”

吴国忠瞒了李秀兰,心里到底有个疙瘩,后来两人一起过日子,一起养孩子,感情日深,结婚七八年后,吴国忠把真话告诉李秀兰,李秀兰却不信,笑着说: “ 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你编个谎话来哄我,都编不像。 ”

吴国忠在王岚岚诱逼之下,将这些往事删繁就简、略去细节给她大致讲了一遍,说: “ 秀兰是个痴情人 ……”

吴国忠说到李秀兰时,王岚岚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吞回去,这时却不再忍耐,突然冒出一句: “ 难道我就不是痴情人吗! ” 说着便哽哽咽咽哭起来,越哭越大声。

吴国忠看她声调刁蛮,哭得却是真诚,心下歉然。推想她的心事,仿佛明白一些,又觉得不是很懂,不愿也不敢再说什么。不禁有些烦躁懊悔,心里叹道: “ 有些真话真是说不得。 ”

从那以后,两人倒是配合默契、来往小心,且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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