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用!根本不管用!绝对不管用!我完全赞成袁萍的看法!什么人有了病痛,都得吃药,吃药才管用。我建议大家都留下袁萍的通讯地址、联络电话,有了病痛,赶快找袁萍买药。 ”
说这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中等个子,戴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一头黑发乌黑得夸张吓人,一看就知道是染的。只见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袁萍,急巴巴地要讨好她。袁萍却偏着头,不正眼看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那男子叫杜胜,原是某省某年高考第一名,后来考 “ 托福 ” 也考了个满分,人称考试神童。他从小被祖父母、父母督促着读书,认真学习考试,考试总是考得好。亲戚朋友、老师都时时夸奖,名字又上过几次全国性的报纸,自然是得意非凡,眼高于顶,自以为过人一等,时时处处都以考试成绩定位自我、观察别人。来美国以后,凡是在中国人的社交场合,说不上三句话他就会问对方是不是经过考试出国的。追求女孩子也是先打出自己是考试神童的旗号,以为女孩子就会崇拜他。谁知女孩子和他交往一两次后,发现他不通世事人情,连说话都不会说,常常出口即得罪人,又嫌他少年白头、未老先衰的样子,便找借口不再和他来往了。杜胜慢慢醒悟他的少年白头不为女孩子所喜,便买了染发精来将白发染黑,结果反而黑得发假。
杜胜找工作,面谈时也是一上来就说他是考试神童。他不知道许多公司的主管连大学都没念完,平时开玩笑最爱自嘲读书时考试不及格。见来了这么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考试机器,心肠好的笑一笑挥挥手叫他走路,碰上那刻薄的人,往往要讥讽、揶揄他一番,先赞后贬,请他另谋高就。杜胜从小被人百般奉承,哪想到在美国找事却因为考试考得太好而到处碰壁,于是愤世嫉俗,痛骂美国社会庸俗浅薄,优败劣胜。
杜胜在美国公司找不到事,就自己成立了个 “ 中美文化交流公司 ” ,印了名片,上面写着他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和总裁,也不知具体做些什么。不久前他在一次宴会上见到袁萍,惊为天人,下了决心追她。袁萍一开始就不喜欢杜胜,听他和人谈话总是离不了考试的话题,觉得这个男人真可笑,仿佛上了考场就从此下不来了,又想到考试会把一个聪明人榨干到这种没有灵性、没有常识的地步,不由得胆寒。袁萍本想不理杜胜,但又感到尚未摸清他的底细,不知以后扩展生意时是否用得上他的 “ 中美文化交流公司 ” ,于是接电话时便哼哈应付他几句,见了面对他爱搭不理的。谁知杜胜竟对她的这种爱搭不理的样子着起迷来,拿出他考试的看家本领,每天给袁萍打完电话或见面之后,都细细分析袁萍的说话腔调、速度、面部表情、手势动作,详细做笔记,每次记完都喜不自胜,觉得很快就会把袁萍追到手。
这次杜胜陪袁萍到陈建军、郑蓉蓉的新居赴宴,时时处处留心讨好袁萍。刚才袁萍和郑文刚辩论,杜胜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便插嘴替袁萍帮腔。他见袁萍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头越是有股热乎劲一拱一拱的,决定再进一步向郑文刚挑战,驳倒郑文刚,以获得袁萍的欢心。
只听杜胜说道: “ 这位郑先生说读古诗可以治病痛,我正好有腰痛的毛病,现在就痛着呢。让我来念一首唐诗,看看念完之后是不是就不痛了。 ” 他清了清喉咙,念道: “ 枫桥夜泊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
念毕,他背过双手去揉自己的腰,说: “ 我的腰还是痛。 ” 一边贼兮兮地朝着袁萍笑。袁萍见他如此奉承巴结自己,心下鄙薄他,却也有几分得意,便微微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
陈建军却是大喜,高声说道: “ 小杜不愧是高考冠军,青年才子,出口成章,唐诗倒背如流,果然不同凡响。好了好了,今天这场辩论到此结束,我们的结论是:药胜诗败,再清楚不过了。小杜呀,你的腰痛,当然要吃袁小姐公司的药,那是不在话下。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现在先介绍位气功大师给你按摩按摩,老屠!老屠!老屠呢?老屠在哪呀? ” 陈建军一迭声喊起来,扫一眼瞟到郑文刚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张了张嘴好像还要再辩,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郑文刚见状,只得无可奈何地打住了,开始一颗一颗地剥花生米吃。
“ 谁找老屠呀?这么大呼小叫的。 ” 只见从客厅左边的小客厅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平常长相,小个子,脸色黄黄的,像是营养不良,又像是劳累过度,口气却是稳稳的,一听就知道是个管事敢拿主意的人。陈建军忙给众人介绍: “ 这位叫贾喜,是郑蓉蓉的表姐,在康州的哈德福市开诊所,自己是名医,精通中西医术不说,手下还有几个人,都是身怀绝技的,有的是气功大师,有的是推拿专家。今天她特意来看我们的新房子,还带了一个气功大师屠守礼一块来。喜姐,老屠呢?这位小伙子杜胜有腰痛的毛病,请他给按摩推拿一下怎么样? ”
贾喜答道: “ 老屠正在那屋和他老婆讲电话呢,也不知道还要说多久。 ”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杜胜,说: “ 小伙子腰痛啊?女朋友太多了吧? ” 杜胜顿时脸红起来,居然老老实实地说: “ 不瞒您说,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呢。 ” 众人听了都笑。
说话间屠守礼由小客厅出来,问道: “ 有什么事叫我? ” 众人一看,陈建军口中的气功大师果然长得不俗:高大肥胖,满脸红光,头剃得光光亮亮的,慈眉善目像个有道高僧。陈建军拉起他的右手让众人看,厚实多肉,五根手指结结实实,确实与众不同。陈建军说: “ 大师今天下午给我按摩过,别提多舒服了。杜胜,跟大师到小客厅去,在沙发上躺下,让大师给你捏捏,包给你治好! ”
屠守礼憨憨厚厚地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就领着杜胜到小客厅去了。
到了小客厅,屠守礼让杜胜脱了上衣,又让他去掉裤带,把裤子褪到大腿根部,叫他面朝下趴在长沙发上,便开始给他按摩。先是顺着他的脊椎骨两边由下往上推,然后在他的左右臀部推拿一番,又找到他的腰眼,用拇指顶着揉搓起来。杜胜本来没有什么腰痛,给他按摩得却也舒服,于是闭起眼睛享受起来。
过了一会儿,屠守礼问道: “ 杜先生是干哪一行的呀? ” 杜胜睁开眼睛,拉过丢在沙发上的上衣,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屠守礼。屠守礼一看,说: “ 哟!杜老总!不简单!这么年轻就做老总了! ”
杜胜觉得屠守礼是个憨厚的人,替他按摩尽心尽意,不想跟他耍花枪,就直接说了: “ 什么老总!我其实是个光杆司令,走江湖,瞎混! ”
屠守礼听了,哈哈大笑,说: “ 杜先生是个直性子的人,不耍我,我喜欢你这种人。说得好,咱们都是些在江湖上瞎混的人,蒙老外不蒙自家人。你戴着副眼镜,怎么看怎么像个文化交流公司的总裁。我长了这副模样,说是气功大师也有人信。我给你比试比试。 ” 屠守礼叫杜胜翻过身来,他以右掌对准杜胜的左肩窝, “ 比如说你来治病,说这痛,我便往这发功。 ” 只听他 “ 嗨 ” 的一声,右掌开始微微发抖。不一会儿,他头上仿佛有蒸气冒出,微微似有汗珠。
屠守礼狡黠地朝杜胜一笑,说: “ 像我这样的胖子,憋气一阵子,脑门上便出汗,说是发功,人们就信了。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练过什么气功,现在也不懂气功。以前我在国内,是乐队的鼓手,打鼓打出了两手的劲道。 ”
屠守礼示意杜胜还是脸朝下趴着,他在杜胜的左肩胛边上找到一个点,用拇指轻轻转揉起来。杜胜觉得一阵酸麻,不觉 “ 哼 ” 了一声。屠守礼说: “ 这叫阿是穴,是人身上就有,现代人整天在计算机键盘上打字,每个人的肩背上都摸得着阿是穴。摸着一按, ‘ 啊呀 ’ 一声,就找着了。这也不用投师学多少年,在人身上摸几个小时就学会了。美国人的按摩,有一种是脊椎整形,抓住人的脑袋猛地一拧,脖子 ‘ 喀嚓 ’ 一响,或者是扯住大腿拼命往下拖,其实就是松骨,那玩艺儿不敢乱试,弄不好就把人拧扭了筋或是弄岔了气,不是开玩笑的。还有一种是北欧式按摩,我去试过。叫你脱得一丝不挂,拿一块毛巾盖着,进来一个白女人,用手顺着你肩上、背上肌肉的纹理慢慢一块一块地揉。这种按摩是舒服,怪不得有些有钱的美国人喜欢每天做。我去试探了他们按摩师的虚实,回来也照着他们的方式做。 ” 说着,屠守礼用他肥厚的手掌慢慢在杜胜的腰部推揉,杜胜觉得是很舒服。屠守礼接着说: “ 我给老美按摩做到一半,就摸到他们的阿是穴,揉巴揉巴,他们觉得酸麻,哼哼叽叽就以为我气功上来了。然后再给他们推推揉揉,他们就舒服了,爬起来还给我不少小费。 ”
屠守礼口没遮拦,说得兴起,很快就把他在贾喜诊所做事的过程和贾喜诊所的底细都说了出来。原来贾喜本是个妇科医生,来美国之后因英语不好拿不到医生执照,偷偷给人做过一些人工流产手术,后来觉得生意不大,风险太高,便做起针灸、按摩推拿的生意来。她在纽约唐人街做了一段时间,觉得华人中医诊所越来越多,竞争太激烈,就动了脑筋,到康州哈德福去开了一家 “ 华人保健服务室 ” ,因为没有行医执照,所以打的是保健服务的招牌。一开始只是她和另外一个助手,做了一阵按摩,贾喜便开始给一些顾客推销 “ 针灸耳轮保健养生 ” ,说是她家的祖传秘方,耳轮上有打通全身关脉的穴位,扎针可以预防百病,强身健体。听她讲得头头是道,又神神秘秘,有一些老美就来试她的耳轮针灸,因说是保健,不是治病,有些人扎完针后说感觉不错,于是就有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试。贾喜脑筋动得快,马上看出美国人舍得花钱保健,又愿意试各种所谓传统中医的方法,她赶紧租了一间更大的房子,接着推出 “ 足底按摩 ” 的新服务项目,又雇了两个原来在国内吹笛子的乐师,对顾客说他们是中国正宗足底按摩祖师的第十二代嫡传弟子,足底找穴奇准无比,拿捏的力道,又最是均衡平稳恰到好处,给他们按摩过了,有病治病,无病保健。
贾喜的生意眼光不错, “ 足底按摩 ” 推出之后,客似云来。贾喜用她那半生不熟的英语,向顾客大讲 “ 知足常乐 ” ,那些老美听得似懂非懂,却是对她那些暧昧不清的解释越发着迷,呼朋引伴而来,贾喜的生意便越做越大。两年前,她见到屠守礼,凭直觉认定他的长相有卖点,马上请他来做 “ 气功大师 ” ,果然做得不错。屠守礼讲完这些故事,一脸无所谓地说: “ 说白了,我们不过是些江湖骗子。 ”
正在这时,屠守礼的手机响了。他对杜胜说了声对不起,拿起手机,问: “ 谁呀?哟,又是你。别着急,我现在有事,回去再说吧。 ”
放下手机,屠守礼对杜胜说: “ 是我老婆。刚才就和我讲了一大通电话,说我那宝贝儿子要买车的事。我儿子五岁来美国,今年十七了。他来美国,上美国学校,很快就把中文忘了个一干二净。我老婆每个星期六逼他去中文学校,开车接他送他,每次都跟打仗似的。他恨死了去中文学校,我们不愿他长大了完全不懂中文,就哄他说,他要是好好念中文的话,等他到了开车的年纪,便给他买车。今年他十七了,就天天缠着我们给他买车。他妈妈说,他中文没好好念,考试老考不好,还不能给他买车。而且他现在交女朋友,有了车更不得了啦,更无法无天了。 ”
“ 中文学校也考试?怎么个考法?有国内那么严格吗? ” 一提到考试,杜胜就来了精神,很有兴趣地问道,准备一有机会便说出自己一生考试战功赫赫的事迹。
屠守礼道: “ 中文学校有考试,严不严格我不知道,但我猜也就是给些安慰分数。 ”
杜胜很严肃地说: “ 那怎么行?考试要严格认真才算数的。 ”
屠守礼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 我说杜先生,你别拿这事当真。我也不怕你见笑,我就不是个读书考试的料,我从小就是个尖屁股,坐不住,看半页书就眼困。我儿子这点特像我,不喜欢读书考试。所以我们不用去做亲子鉴定,我儿子肯定是我的种。我儿子不喜欢念书,也不喜欢念中文,中文课上要他背唐诗宋词写文章,他就叫苦连天,学了几句中文也不好好用,经常只是胡说八道而已。有一次,他回家问我们:你们叫自己是老中,叫美国人老外。为什么你们不叫大陆人 ‘ 老大 ’ ,香港人 ‘ 老香 ’ ,台湾人 ‘ 老台 ’ 呢?为什么统统叫 ‘ 老中 ’ 呢?他妈妈听他胡说八道,还傻乎乎地乐,哭笑不得,骂他不好好读书,瞎说一气,弄不好将来是个分裂分子。 ”
杜胜听了,笑了一笑,接着摇了摇头,说: “ 像你儿子这个样子,恐怕只有考试才能纠正。让他认认真真中规中矩考几次试,他才能正经学点东西。 ”
屠守礼听杜胜还是很认真地强调考试的重要性,也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 你说得不错,杜先生。但是我这个儿子考试绝对不行,一点办法也没有。去年暑假,我们花五千块钱送他去参加中文学校组织的 ‘ 神州文化之旅 ’ 夏令营,人家的孩子回来了用中文写文章,我儿子回来了只会说笑话。我老婆气得要死,说是花五千块钱培养了个歪嘴和尚! ”
屠守礼告诉杜胜, “ 神州文化之旅 ” 夏令营结束返回美国之后,在中文学校做汇报演出,他儿子上台,用四音不准的普通话讲笑话:我爱中国!我更爱现代中国!现代中国使我以自己是中国人而骄傲!
老师告诉我们,传统中国的美德是谦虚。在北京,我亲眼看到,现代中国的美德是自信和骄傲!一下飞机,我们就看到 “ 中国很行 ” 的大牌子。后来,我们在大街小巷还看到 “ 中国农业很行 ”“ 中国工商很行 ”“ 中国建设很行 ”“ 招商很行 ” 和许多 “ 很行 ” 。我们旅馆对面大楼的屋顶上,就立着八个巨大的大字,非常醒目: “ 中国人民很行总行 ” !
我真是太受鼓舞了!我是中国人民,我很行,我也总行!杜胜听了,跟着屠守礼一起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说: “ 这个笑话,好像有人说相声说过,网上也在流传,你儿子是抄别人的。 ”
屠守礼一点也不在意,笑着说: “ 我儿子除了抄别人的,还能有什么本事?可你别说,就这样的笑话,经我儿子那张歪嘴说出来,还真逗人乐。他那次表演,居然得了个头奖!我跟你说,杜先生,你别看我这儿子考试不行,读书不行,说中文只会怪腔怪调地讲些歪门邪道的笑话,偏偏就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他。今年半年他就换了三个女朋友了。现在他正交着的女朋友,父母是香港来的,我儿子拿腔拿调地叫她 ‘ 老香 ’ ,自称 ‘ 老大 ’ 。天晓得是怎么回事,那女孩子居然就喜欢他这张胡搅歪缠的嘴,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头,疯疯癫癫地叫他 ‘ 很行总行 ’ ,真是没办法。他妈妈就担心啦,怕给他买了车,他天天带着女朋友去兜风,更不念书了。我嘴上赞成他妈妈,心里却想,他现在有条件,交交女朋友也没什么。我老婆教训儿子,拿我给儿子做榜样,叫儿子向我学习,二十多岁再谈恋爱结婚。我老婆以为她是抬举我,我倒怕我儿子因此看不起我呢。我当年不是没条件吗?我要是在美国长大,能那么老实吗?嗨,说实在的,杜先生,我特别羡慕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机会多呀! ” 屠守礼说最后这几句话时,对杜胜挤眉弄眼,强调他的嫉妒之意。
屠守礼平时工作时间长,顾客全是不懂中文的白人,他没人说话,所以见了杜胜就大谈特谈,一抒心中憋闷。可是他的这番话,听在杜胜的耳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屠守礼说自己的儿子不爱读书,不会考试,居然不停地换女朋友,杜胜想到自己是考场冠军,追女孩子却总是不顺利,心里真生气,于是点点头算是向屠守礼道了谢,说声我去那边一下,气鼓鼓地走出了小客厅。
大客厅这边,贾喜仍在高谈阔论: “ 美国人舍得花钱保健,所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好。现在到我诊所来的一些顾客,是用亲戚朋友送的保健礼金交诊费。逢年过节时,这些懂得保健的老美也希望亲朋好友一起保健,不送一般礼物,而是送他们现金,或是保健金券,让他们用这钱去针灸、按摩。我前不久印了一些保健礼金券,销得还不错。真的,老美不像咱们中国人,人家舍得花钱治病保健。咱们中国人,花一块钱像割他的肉似的,有了病痛就忍着,哪里舍得花钱治病呀,更不用说保健了。所以呀,咱们中国人素质低啊! ”
有客人听了,觉得贾喜赚不到中国人的钱,就说中国人素质低,又看她面有菜色,一脸倦容,也不见得会每天给自己按摩、针灸,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洋洋得意地推销保健养生,所以对她所说的那一套大不以为然,于是便找种种借口离开这堆人,和别人聊天去了。另有客人对贾喜生财有道颇感兴趣,找空子问她创办中医保健诊所的具体细节。贾喜却是不愿意谈细节,答非所问地说: “ 我是起点低啊!起点低啊!来美国时间不长,哪能和我表妹他们比啊!像我表妹他们这座大房子,我怕是这辈子都买不起住不上哟!也没啥的,住小一点的房子,自己和自己比,不和别人比,也心安理得。 ” 郑蓉蓉在旁边赶紧说: “ 表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这房子算啥呀?你将来买房子,绝对比我们的大,比我们的好,这我早知道了,还用说吗! ”